《团圆牌局里的烟火年味》

腊月二十八，程家老屋的灯亮得比往常都要早。

婉清跟着男友沈栋第一次回潮汕老家过年。堂屋八仙桌旁，炭炉上的工夫茶咕嘟冒着热气，映着围坐的七八张脸庞——有大伯夫妇、二伯父子、小姑母女，还有八十岁的祖母。紫砂壶在众人手中传递，像一种无声的仪式。

“三缺一哩！”大伯笑着朝婉清招手，“阿清来凑个数？”

她局促地坐下，手里被塞进一把扑克。纸牌边缘已微微起毛，不知经过了多少双手的摩挲。

牌局刚开始还拘着礼。不出三圈，大伯母甩出一对红桃K：“压上！今年咱家铺面分红，我和你大伯可是出了大力。”

二伯慢悠悠抽出两张牌：“一对小鬼。出力归出力，账目还是要清明……”话音未落，小姑抢先甩出大王：“再明的账，也比不上一家人和和气气吃顿饭。”

空气凝滞片刻。婉清注意到沈栋在桌下捏紧了拳头。

牌局在微妙的平衡中继续。每当谁要提起房产、分红这类敏感话题，祖母便会轻叩桌面：“专心打牌。”或是推过一杯一杯刚沏好的茶：“尝尝，今年的凤凰单丛。”

中场休息时，婉清走到天井透气。古老的砖墙在冬日里泛着潮气，墙角的蕨类却绿得执拗。厨房飘出炸粿肉的香气，那是婉清从未闻过的浓郁。

下半场开始，大伯母手气突然好了起来，连续赢了好几把。但她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，出牌时总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的儿子——那孩子全程戴着耳机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。

“我们小时候，盼过年过年就跟盼星星似的。”祖母忽然开口，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，“一副扑克破得用米糊粘了又粘，你爷爷还能变着花样给我们姐弟几个变出‘全家福’。”她枯瘦的手指灵巧地洗牌，纸牌如扇形展开，“现在啊，什么都有了，反倒不会过年了。”

最后一局，婉清摸到一手绝佳的好牌。她本可以稳稳获胜，却在最后关头抽错一张，故意让下家的祖母胡了牌。

老人孩子气地拍手笑起来，露出新镶的金牙。那一刻，婉清忽然明白，那些看似炫富的金牙，或许是老人们历经动荡后积攒的安全感。

牌局散时已是深夜。婉清帮忙收拾茶具，发现祖母独自坐在灶膛前，往余烬里埋红薯。

“给您留了灯。”

“不用，我看着火就好。”老人用火钳轻轻拨动灰烬，“人啊，就像这火星子，聚在一起才暖和，散了就凉了。”

回到客房，沈栋低声说：“谢谢。”

“谢什么？”

“谢谢你……没有在今天提起那些不愉快。”

窗外，零星的鞭炮声炸响。婉清想起牌桌上那些心照不宣的沉默，欲言又止的眼神，还有在关键时刻转移话题的默契。她忽然理解了母亲说过的话——“真正维系家庭纽带的并非血缘关系，而是生活中彼此之间的尊重和理解”。

在这个看似寻常的除夕牌局里，扑克不过是道具。真正的牌局，是每个人出着自己的人生之牌——有人出牌谨慎，有人大胆冒险，有人手握好牌却打得稀烂，有人牌运不佳却能反败为胜。

而团圆，或许就是这样——不是没有矛盾和计较，而是明知有这些矛盾和计较，依然选择在同一张桌子上，打完这场叫做“家”的牌局。

这个故事通过一场普通的家庭扑克牌局，展现了当代中国家庭复杂而真实的关系网络。如果想调整某个情节或者增加细节，我很乐意帮你完善。